中美关系的合理方向

在中国主席江泽民前往克劳福德会见布什总统前，美国前总统老布什向江泽民介绍他的儿子的住处：“请江主席的司机不要把车开得太快，克劳福德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镇，一不小心就会开了过去。”

不过中美双方都绝对不会错过克劳福德这个小镇。10月25日，小布什和他的夫人劳拉穿着寻常家居服装，在牧场门廊下的冷风中站了许久，等待中国客人的到来。

从克劳福德起步建立更稳固的中美关系

没有哪个国家能够打垮美国，因此美国作为一个国家来说是安全的。但是国家安全不等于国民安全，现在美国人民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有一点芒刺在背的感觉。当然，并不是美国人民在世界上惹了谁，在世界上招惹敌人的，是美国政府。现在，美国政府不得不背上反恐这个重担，而且还有越背越重的可能──如果美国只是一味地以狂轰滥炸来解决问题。

由于反恐方面的负担，美国不得不重新审视其安全观及相关战略。显然，它现在已经顾不上中国，尽管美国统治集团中仍有不少人视中国为“战略敌人”。不仅顾不上对中国说三道四，而且在这个特殊时期美国还特别需要中国，如伊拉克问题，如朝鲜秘密发展核武器问题。因此，美国不仅发表了不支持“台独”的声明，而且还准备恢复自撞机事件后被冷冻的双边高层军事交往。

所以，这次中美克劳福德峰会的底蕴，仍然是民族国家思维框架内的利益交换关系。但是，在民族国家的分野今后至少一两百年内仍然不会消失的前提下，互惠且不伤及第三方的利益交换是无伤大雅的，是正常的，这也是国际关系和睦的一个基础。当然，利益交换还必须讲信用，讲可持续性，讲法度，这几点比较难。

利益交换是国家间和平共处的重要基础，但不是惟一的基础，仅仅建立在利益交换基础上的和平并不十分牢靠。不过利益交换有许多附带的好处，即可以加强和扩大双方的接触和相互了解，可以在利益交换中建立起码的诚信和交往规则，并衍生出对对方的欣赏（取“英雄惺惺相惜”之意，双方领导人都曾说过：中国人和美国人是两个伟大的民族），可以在利益交换的反复实践和多轮博弈中摸索出有效的预防和解决危机的机制，达成和平解决争端的共识。

两个有严重冲突的国家，可以在利益交换中不断被培训和主动学习（现在世界上许多国家不是都在说要建立“学习型社会”么？），学习对方长处，学习和睦相处之道，学习尊重双方的不同──对国家利益的不同认识、对社会制度的不同理解、不同的传统、不同的民族性格等等；此外还要不断复习“核大国之间不能试图消灭对方”这一常识：两个核大国之间不能发生全面战争，否则战局一旦失控，羞怒至极的战败方就有可能动用“终极武器”，地球上就会核导弹乱飞。所有主张“中美必有一战”的网友请认真想一想，谁输惨了都会发生大灾难。而为了避免中美走到全面战争的那一天，我们必须寻找中美关系合理的发展方向。随着中国的日益强大，美国人也终究会回到常识上来。

牧场峰会从新闻变成旧闻，那顿事前被大肆宣扬的BBQ味道究竟如何，当事人也没有详加说明。克劳福德峰会不可能大幅度改善中美关系，但是从中美双方会前会后的姿态来看，峰会显示出一种可能性：即中美双方还是有可能把低层次的、暂时性的、特殊情况下的利益交换关系，逐步向高层次的、长远的和总体上的和睦关系转化──对抗最终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这样，在反恐警报解除之后，中美关系仍有稳定的基础和可持续发展的前景。

增强互信、拓展共识、扩大利益的重合面、完善并遵守交往规则、和而不同、和平竞争，笔者认为，上述法则就是中美关系的合理发展方向。未来50年中，当中美国力差距逐步缩小时，这些法则将会更加体现出它们的价值，不过其中的一个关键变量是：中国必须奋发自强，建构起健康的制度和强大的国力。

观察世界不能靠想象

中美双方的矛盾与冲突，有相当一部分来自现实因素（如社会制度、台湾问题、经济利益摩擦等等）和结构性因素（一个体系中只要并列着两个大国，它们之间就总是会出现一些冲突，此乃“结构性冲突”，天意难违），但还有一部分来自双方的一些想象。

美国对中国的想象中最坏的东西是延续冷战思维，认为中国一定会继承苏联的衣钵来与美国争霸，因此要千方百计搞垮中国。而中国连第三世界的头头都不想当，50年后还只是一个中等发达国家，何来与美国争霸一说？

当然，这不是说我们和美国之间不存在竞争和不需要竞争。中国应当同美国竞争，中国人应当有信心参与竞争，不过不是竞争霸权，而是竞争社会的进步，竞争创新能力，竞争国际威望，竞争“领袖国家”地位──领袖国家与霸权国家不是一回事，前者在良性竞争中产生，可以有多个；而凡是有霸权野心的国家，当然希望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是霸权国家。

同样，中国的国际战略也不能建立在想象之上。过去我们把中国想象成一个“世界革命的中心”，后来又有人把中国想象成一个游离于现有国际秩序之外的“愤怒国家”，更有一些人想象中国应当与拉登、萨达姆合作──合作什么？把基地组织搬到中国来吗？

在核时代，试图通过战争或恐怖袭击来改变国际体系都是非常危险的想法：你要是打不过美国，输惨的是你自己；你若是真把美国打赢了，输光的是全世界全人类。

当然，这不等于我们面对美国的霸权主义毫无办法。改变一个现有国际体系的合理可行的办法，是以和平竞争者的姿态全面介入这个体系,做一个积极的建设者、改造者、制衡者乃至领导者，这才是新时期中国应有的国际形象和世界战略。

我们应当对自己的国家实力和纵横捭阖的技能有信心，我们也必须认识到核大国之间的竞争只有服从和平竞争的法则才有出路。中国应当与其他爱好和平的国家加强互动与合作，遏制霸权主义，反对恐怖主义──相信在美国霸权主义和极端恐怖势力之外的第三方，是世界各国的大多数；从而我们也应当相信，中国在国际舞台上，实际上还有一个很大的活动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