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此时身体不好,懒得出门也出不了门,在家只能做做复习题,日复一日,难免心烦。妈妈担心我,就带我去了文艺路逛逛,想抱回只小狗陪我。就这样,我碰到了布丁。
初见布丁,五团奶黄的小球聚在一起。我本想着根据网上的方法,挑选一只最温顺的拉布拉多,可惜在那五个小团子面前,我根本来不及思考那些知识――我只看见他对着我摇头晃脑,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我滋溜溜地转。我想他看着我和我看着他是一样的感受吧。看着一个没见过的生命,在你面前充满期待与好奇的表情。
就是你了,被我选中的狗子。
我把他带回了家,取了个软糯的名字,叫布丁。
第一天到家里的布丁,也许是找到了“长期饭票”,放松的不行,没一会就靠着暖气眯着了。
看着熟睡的不省“狗事”的布丁,我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和一个生命有了一种独特的关联。这种关联不同于爱情友情,抑或是亲情,因为我对它无所求。而我却又100%信任它,它将会对我忠诚,将会爱我。这是一种没有冲突的,没有变故的爱,这份爱并非更伟大,却是更美好。
就这样,布丁打着小呼噜走进了我的生活。
布丁渐渐变成了我的生活之钟。我原本不规律不健康的生活改变了。我与它一同醒来,一起吃早饭(当然,各吃各的),一起玩耍。
作为一条巡回犬,布丁实在是反应慢了点。也不像别人家狗狗爱玩个咬球飞盘什么的,就是爱和我的狗狗拖鞋杠劲。每次我一走动,他就佯装要上来与我的拖鞋搏斗。
我体力一般,跟它玩一会就玩累了,我就去看书做题。他也不疯了,乖乖窝在我怀里睡大觉。
最有成就感的是每天的训练。我会用一点小零食来鼓励他完成我的指令,开始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后来教它坐下,握手等等小动作。不愧是我的小子,学东西很快,也不容易忘。
我还会笨手笨脚的给他缝制小衣服,小垫子,每个垫子都塞棉花塞得鼓鼓又蓬松......
布丁就这样围绕在我的身边,过着建立在重复之上的循环生活。
我甚至想到了特蕾莎,她心中的牧歌兴许就是这样吧。她曾说:幸福是对重复的渴望。我为我比她更有机会享有这幸福而沾沾自喜。
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比喻是一种危险的东西。人是不能和比喻闹着玩的。一个简单的比喻,便透出了未来的结局。
布丁流鼻涕了。我给喂了些普通的犬用感冒药,两三天后它没有好转,还开始咳嗽。我却没有多想,只想纯种狗或许体质差些。直到一个早上它没精打采,连狗粮都没吃完,我才意识到了问题。
当我在宠物医院看到测纸上两个红红的加号时,我才想起来,冬天是一种烈性传染病的肆虐期,被称为犬中非典――犬瘟热。
医生告诉我,这种病基本没救。我妈妈直接了断的问,安乐死怎么进行。我哭着求妈妈治疗。我妈妈无奈地说我太小还不懂,不过拗不过我,也同意了。
我什么都没敢多想,抱着布丁打了单抗,退烧针。又浑浑噩噩抱着它回了家,开始了抗犬瘟的战斗。
它的咳嗽开始严重,每一次呼吸都像风箱在拉动。我一刻也不敢休息,给它量体温,酒精擦身,实在降不下来就自己给它皮下注射退烧药。整整五天,我睡了不到20小时,白天带它打单抗,晚上回来观察体温。
情况却在不断的变糟。头几天布丁还会冲我叫,饭或多或少会吃一点下去。后来不再进食,我只能用注射器灌进布丁嘴里。
第五天,布丁的状况好像有了好转。吃了点东西,还跟我的拖鞋玩了起来。这正是请我期待的!布丁居然想玩!它还有活下去的欲望。可是,没过一会,它又趴下了。
我从来不给布丁吃烹调过的肉,不过,我这次放了一大块在它嘴边,它只抬头看了我一眼。可是它投向我的那种目光,似乎把自己累着了。尽管嘴边都是肉,它仍不吃。
我这时已经绝望又精疲力竭,在沙发边上趴着休息时睡了过去。天知道我有多么后悔!我半个小时后醒来时,布丁已经走了。
我呆着抱着它,感受到它的体温一点点下降,身体一点点变僵变硬????
和妈妈晚上简单葬了布丁,就回了家。不敢哭,妈妈也会难过。
我沉沉的睡下。
早晨七点钟,闹钟响了。
这原本是布丁的时刻,因为铃声赋予它机会开始吠叫,直到跳出笼子、冲进我的怀里、拱我、闹我,然后呲溜跑到放狗粮的角落,挥舞着两个小爪子示意我快盛它的早饭。
一开始我想阻止它一大早上这么闹,但是狗比主人要顽固、硬是赢得了自己一醒来就要吃饭的权利。再说,我觉得在布丁的呼唤下进入新的一天也不坏。
对我来说,在他还在的时光,我每一次醒来是纯粹的幸福,我天真而又傻呵呵地为所爱还在这世上感到幸福,真是满心的欢喜。
而布丁走了,闹钟却依旧准时响起。我很不情愿醒来,渴望延长夜晚,不想再睁开眼睛。
我憎恶自己没能早些发觉犬瘟。
我又无尽的后悔,为了自己的一丝执念,让布丁那样的煎熬,剥夺了它免于痛苦的机会。
我没有尽到我的本分。正因为此,我每一念及在没有我的日子,布丁在遥远他方孤独无助地承受各种苦楚,就感到深深的自责。
可人的日子还得继续,我还是得努力正常的生活。我爸爸见不得我消沉,过了几天问我要不要再抱回来一只拉布拉多。
爸爸并没有和布丁亲近过,但说这话并非他残酷无情。不过在他眼里,布丁无非是条狗,与其他成千上万条拉布拉多没有什么区别。
而在我眼里,布丁却比它们加起来还要重要,因为我驯服了它。因为我喂养过它。因为我和它玩耍过。因为我陪伴过它,甚至陪伴它的了无生机。因为它是我的布丁。
我想起小狐狸对小王子说:“你花在你玫瑰身上的时间,才让你的玫瑰变得这么重要。”
共享的时间,建立起小王子和他的玫瑰独特的关系,并构成他们的共同记忆。所有关系的建立,都是在特定情境、特定阶段、特定情怀中发生的。就此而言,任何一段用心的关系,皆是独一无二且不可取代。
既然关系都是唯一且不可替代的,那么人们为什么不可以不断去开始新的关系?事实上,小王子在离开玫瑰以后,不是也驯服了狐狸吗?他为什么不可以留在地球,和狐狸好好生活下去?甚至小王子有一天觉着厌倦了,他也可以去玫瑰园驯服另一朵同样美丽的玫瑰啊。在这里,狐狸教晓小王子另一个重要道理,就是责任:“可是你不该忘记,你现在永远都得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所以,我拒绝了爸爸的的提议。我有责任怀念布丁,也有义务不去打扰另一个生命。因为驯养里面,有责任也有伤害,经历过分别,我尤为害怕伤害。
转眼间,一年过去了。前两天看了寻梦环游记,想起了布丁,就写下了这些。
正如影片中所说,死亡并不可怕,遗忘才是。无论走多远,我都不会忘记。
布丁,我的狗子,我的狗子。
仅以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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